北平之冬。長城謠
Day 4 司馬台長城
這 天 約 好 了 香 港 女 孩 去 長 城 ， 早 上 七 時 半 在 旅 館 大 堂 集 合 。 時 候 到 了 卻 不 見 香 港 女 孩 ， 以 為 她 爽 約 ， 反 而 老 闆 卻 一 早 在 大 堂 坐 鎮 了 。 老 闆 知 道 我 們 要 去 司 馬 台 長 城 ， 既 耐 心 又 詳 細 地 講 解 了 交 通 和 包 車 的 情 況 ， 不 一 會 香 港 女 孩 現 身 了 ， 於 是 便 一 起 乘 地 鐵 往 東 直 門 的 公 交 車 站 。
這 天 是 星 期 一 ， 路 上 都 是 上 班 上 學 的 市 民 ， 各 人 都 行 色 匆 匆 。 到 了 東 直 門 ， 在 路 邊 有 一 檔 賣 「 蛋 皮 包 卜 卜 脆 」 的 流 動 攤 檔 ， 於 是 買 了 一 個 當 早 餐 ， 味 道 也 不 錯 。 我 們 瞧 那 在 大 路 旁 的 公 交 車 站 走 去 ， 這 車 站 不 見 有 前 往 密 雲 縣 的 車 ， 經 一 位 大 嬸 指 點 後 才 發 現 原 來 橫 街 內 還 有 幾 個 車 站 。 在 橫 街 裡 終 於 找 到 了 車 站 ， 站 內 有 個 大 堂 ， 內 裡 又 暗 又 髒 ， 穿 過 了 大 堂 便 直 接 上 車 ， 剛 巧 有 輛 去 密 雲 縣 的 大 巴 ， 車 廂 出 奇 地 簇 新 整 潔 ， 上 了 車 不 一 會 便 發 車 了 。
汽 車 在 市 區 內 塞 塞 停 停 ， 之 後 駛 出 了 市 中 心 ， 到 了 城 郊 ， 馬 路 兩 旁 都 是 一 排 排 高 大 的 白 楊 樹 ， 密 密 麻 麻 的 ， 光 禿 禿 的 樹 枝 在 空 中 互 相 交 錯 糾 纏 ， 就 像 一 道 道 大 籬 笆 。 在 車 上 香 港 女 孩 提 到 了 這 次 旅 行 的 經 歷 ， 她 亦 是 趁 聖 誕 節 假 期 出 遊 ， 這 是 她 第 一 次 獨 自 自 由 行 ， 可 幸 在 途 中 得 到 不 少 貴 人 幫 忙 。 她 乘 火 車 到 北 京 ， 在 車 上 認 識 了 一 位 北 京 女 孩 ， 到 了 北 京 之 後 那 女 孩 還 親 自 駕 車 載 她 到 什 剎 海 的 青 年 旅 館 。 在 平 安 夜 那 晚 旅 館 老 闆 請 她 到 什 剎 海 的 高 格 調 酒 巴 慶 祝 聖 誕 ， 她 還 與 老 闆 和 老 闆 娘 到 前 海 溜 冰 ， 真 的 可 謂 奇 遇 甚 多 。 這 亦 使 我 想 起 了 那 年 的 情 人 節 那 次 獨 自 往 雲 南 浪 蕩 遊 歷 的 日 子 ， 在 途 中 遇 到 的 人 和 事 也 依 然 歷 歷 在 目 ， 大 概 每 次 獨 自 闖 蕩 都 會 是 一 次 難 忘 的 旅 程 吧 。
車 上 有 兩 個 鬼 佬 ， 其 中 一 個 會 說 普 通 話 ， 他 可 能 見 我 們 像 遊 客 ， 便 問 我 們 是 否 去 司 馬 台 長 城 ， 我 們 起 初 以 為 他 們 也 是 去 長 城 的 遊 客 ， 但 那 鬼 佬 說 他 們 以 前 已 經 去 過 金 山 嶺 長 城 ， 那 些 包 車 司 機 見 他 是 外 國 人 ， 便 開 天 殺 價 說 要 包 車 去 金 山 嶺 要 每 人 一 百 元 ， 他 還 提 醒 我 們 不 要 受 騙 。 個 多 小 時 後 便 到 了 密 雲 ， 這 裡 是 個 新 城 ， 市 內 的 建 築 都 比 較 新 ， 在 馬 路 交 匯 處 的 中 央 建 有 一 段 假 長 城 共 遊 人 玩 樂 。 在 市 內 再 多 行 半 個 小 時 後 ， 終 於 到 了 終 點 站 。 我 們 一 下 車 便 有 個 包 車 司 機 走 過 來 拉 客 ， 包 一 輛 麵 包 車 要 一 百 五 十 元 ， 後 來 講 至 一 百 四 十 元 ， 雖 然 我 覺 得 有 點 貴 ， 但 因 為 不 想 糾 纏 下 去 ， 最 後 也 就 算 了 。
汽 車 往 郊 區 駛 去 ， 公 路 兩 邊 都 是 黃 黃 褐 褐 的 農 田 ， 一 片 肅 殺 景 象 。 差 不 多 一 個 小 時 車 程 便 到 了 司 馬 台 長 城 景 區 。 時 近 中 午 ， 司 機 問 我 們 要 不 要 吃 午 飯 ， 我 們 正 想 先 吃 點 東 西 才 去 爬 長 城 ， 於 是 司 機 便 在 景 區 入 口 附 近 的 一 間 農 家 菜 館 停 車 。 農 戶 的 房 子 裡 的 牆 壁 都 貼 滿 了 毛 主 席 的 海 報 ， 屋 外 那 籠 子 裡 養 了 一 頭 很 肥 的 大 肥 豬 。 我 們 點 了 個 炒 飯 、 炒 菜 和 青 菜 豆 腐 湯 ， 那 飯 炒 得 不 錯 ， 頗 有 水 準 ， 但 炒 菜 卻 嫌 油 多 了 些 。 這 餐 普 普 通 通 的 午 餐 也 要 六 十 元 ， 以 一 般 農 家 菜 的 標 準 來 說 是 比 較 貴 的 。 吃 完 飯 便 去 登 長 城 ， 那 司 機 在 入 口 外 面 等 待 ， 卻 要 先 收 三 分 二 車 資 ， 他 說 怕 我 們 遊 完 長 城 後 跑 掉 了 ， 所 以 小 收 一 點 也 不 行 ， 同 時 他 亦 把 車 匙 交 給 我 保 管 以 作 抵 押 。 我 把 車 匙 袋 好 ， 卻 怕 爬 長 城 時 不 小 心 丟 了 ， 心 理 壓 力 很 大 。
在 售 票 處 買 了 票 便 往 長 城 進 發 ， 先 經 過 一 個 水 庫 ， 然 後 有 一 條 小 徑 緩 緩 通 往 山 上 的 長 城 ， 小 徑 上 有 三 數 個 售 賣 紀 念 品 的 村 婦 。 在 山 腳 抬 頭 往 上 望 ， 驚 見 那 山 嶺 就 似 懸 崖 般 險 峻 ， 那 山 峰 像 刀 片 一 樣 的 薄 ， 高 底 錯 落 有 如 鋸 齒 ， 而 在 山 嶺 之 上 又 隱 隱 約 約 地 生 出 一 段 城 牆 ， 每 個 山 峰 都 有 突 出 的 敵 樓 ， 互 相 呼 應 ， 在 地 上 遠 觀 山 上 的 長 城 已 經 叫 人 嘆 為 觀 止 了 。
行 了 十 多 分 鐘 ， 便 到 了 位 於 山 谷 裡 的 長 城 ， 司 馬 台 長 城 分 東 西 兩 段 ， 中 央 被 一 個 水 庫 分 隔 ， 在 山 谷 之 中 的 一 段 長 城 被 拆 毀 以 興 建 水 庫 ， 東 西 兩 段 長 城 就 由 一 條 吊 橋 連 接 。 司 馬 台 長 城 的 西 段 與 金 山 嶺 長 城 相 連 ， 而 東 段 的 長 城 則 比 較 險 要 ， 我 們 時 間 有 限 ， 所 以 向 東 段 長 城 進 發 。
才 步 上 城 牆 ， 司 馬 台 長 城 便 立 即 給 我 們 一 個 下 馬 威 ， 眼 前 的 長 城 又 陡 又 斜 ， 看 上 去 斜 度 差 不 多 有 四 十 五 度 。 地 台 是 由 扁 平 而 光 滑 的 磚 塊 築 成 的 台 階 ， 雖 然 經 過 歲 月 的 摧 殘 ， 顯 得 有 些 參 差 ， 但 大 致 上 還 很 堅 固 齊 整 ， 城 牆 兩 邊 是 一 凹 一 凸 的 垛 口 ， 垛 口 有 些 殘 破 ， 有 些 城 磚 脫 落 了 。 好 不 容 易 走 到 了 山 崗 上 的 敵 樓 ， 敵 樓 外 部 有 點 兒 破 落 ， 但 內 部 卻 還 算 是 很 完 好 ， 敵 樓 由 多 根 磚 柱 支 撐 ， 樓 頂 為 磚 砌 穹 頂 ， 每 面 的 外 牆 都 有 箭 窗 ， 設 計 精 巧 。 這 些 敵 樓 是 用 作 存 放 糧 草 和 武 器 ， 又 可 讓 士 兵 駐 守 ， 這 種 敵 樓 看 似 普 通 ， 原 來 是 明 朝 名 將 戚 繼 光 首 創 設 計 的 。
過 了 敵 樓 ， 城 牆 算 是 平 緩 了 些 ， 但 兩 面 的 垛 口 經 已 殘 破 無 蹤 ， 缺 小 了 兩 邊 的 垛 口 作 護 欄 ， 人 便 只 能 在 四 五 公 尺 寬 的 城 上 往 上 爬 ， 要 非 常 小 心 ， 萬 一 走 近 了 城 牆 的 邊 緣 而 又 不 慎 失 足 ， 那 便 真 是 一 失 足 成 千 古 恨 ， 直 墮 山 下 的 懸 崖 。 行 了 不 久 ， 便 又 到 了 另 一 個 敵 樓 ， 這 個 敵 樓 的 頂 層 還 建 有 多 一 層 樓 台 ， 非 常 特 別 ， 可 惜 那 上 層 的 樓 台 已 經 損 毀 了 。
走 過 比 較 平 緩 的 一 段 的 長 城 後 ， 接 著 的 城 牆 又 是 非 常 的 陡 斜 。 我 邊 爬 邊 氣 喘 ， 面 前 是 無 盡 的 陡 峭 城 牆 ， 但 只 要 回 首 一 望 ， 身 後 只 見 連 綿 無 盡 的 山 巒 ， 那 長 城 屹 立 盤 踞 在 山 嶺 之 巔 ， 彎 彎 曲 曲 ， 上 上 落 落 ， 蜿 蜒 千 里 ， 在 陽 光 的 照 射 下 特 別 耀 眼 ， 由 近 至 遠 ， 直 至 消 失 在 視 線 之 中 ， 真 不 能 不 驚 嘆 那 種 盤 繞 萬 里 山 河 的 氣 勢 。 山 嶺 上 的 長 城 南 面 是 北 京 市 密 雲 縣 ， 北 面 就 是 河 北 省 了 ， 只 見 河 北 省 的 山 岳 一 望 無 際 ， 在 山 腳 下 有 一 片 小 小 的 平 地 上 有 一 條 小 村 落 。
往 後 的 城 牆 好 像 越 來 越 殘 破 ， 馬 道 上 的 磚 塊 都 脫 落 破 損 了 ， 野 草 在 城 牆 上 肆 意 生 長 。 雖 然 如 此 ， 但 長 城 其 實 也 修 築 得 十 分 精 細 ， 我 發 現 城 牆 上 每 隔 十 公 尺 左 右 便 築 有 一 條 收 集 雨 水 的 淺 槽 ， 再 引 至 城 牆 兩 邊 的 排 水 口 ， 可 見 當 年 長 城 的 設 計 者 考 慮 周 詳 ， 可 謂 一 絲 不 苟 。 我 底 頭 細 看 路 上 的 磚 頭 ， 發 現 每 塊 城 磚 都 印 有 「 萬 歷 伍 年 石 塘 路 」 的 字 樣 ， 原 來 這 段 長 城 是 於 明 朝 萬 歷 五 年 修 建 的 ， 距 今 四 百 多 年 ， 我 就 在 四 百 年 的 歷 史 上 爬 行 。
眺 望 長 城 外 起 伏 連 綿 的 山 巒 ， 我 不 禁 想 起 了 那 首 《 長 城 謠 》 ： 「 萬 里 長 城 萬 里 長 ， 長 城 外 面 是 故 鄉 … … 自 從 大 亂 平 地 起 ， 姦 淫 擄 掠 苦 難 當 … … 」 。 很 多 人 都 以 為 長 城 的 刀 光 血 戰 都 是 遠 古 之 前 的 事 了 ， 有 誰 又 會 想 到 千 多 年 來 長 城 一 直 守 衛 著 家 國 山 河 呢 。 七 十 四 年 前 的 九 月 十 八 日 ， 日 寇 侵 我 東 北 ， 蔣 介 石 下 令 不 作 抵 抗 ， 東 三 省 旋 即 淪 陷 ， 多 少 難 民 流 離 失 所 ， 紛 紛 逃 進 關 內 ， 所 以 有 了 這 首 《 長 城 謠 》 。 兩 年 之 後 ， 日 寇 再 度 南 侵 ， 攻 陷 承 德 之 後 ， 日 寇 直 撲 古 北 口 長 城 ， 當 年 守 軍 在 司 馬 台 、 金 山 嶺 和 古 北 口 長 城 佈 防 ， 與 日 寇 展 開 激 戰 ， 守 軍 戰 士 死 傷 無 數 ， 長 城 防 線 最 終 失 陷 ， 蔣 公 遣 使 議 和 ， 簽 了 《 塘 沽 協 定 》 。 司 馬 台 長 城 在 山 峰 上 屹 立 了 四 百 多 年 ， 受 盡 戰 火 的 無 情 摧 殘 ， 至 今 雖 有 破 損 ， 依 然 堅 毅 地 盤 踞 山 巔 之 上 ， 繼 續 默 默 地 守 望 著 這 片 大 地 。
司 馬 台 的 名 聲 比 不 上 八 達 嶺 ， 遊 客 不 多 ， 其 中 大 半 都 是 鬼 佬 ， 但 也 有 一 家 老 少 來 遊 覽 的 ， 途 中 遇 到 一 位 回 程 老 婆 婆 ， 真 不 得 不 佩 服 老 人 家 的 毅 力 。 那 三 數 個 售 賣 紀 念 品 的 小 販 ， 也 可 能 因 為 遊 客 太 少 了 ， 都 顯 得 沒 精 打 采 的 。 論 交 通 和 旅 遊 設 施 ， 八 達 嶺 長 城 無 疑 是 比 較 方 便 ， 但 亦 因 為 方 便 ， 所 以 遊 人 也 多 ， 而 且 八 達 嶺 長 城 經 過 了 大 規 模 修 復 ， 反 而 喪 失 了 原 來 的 韻 味 ， 所 以 要 看 真 實 的 長 城 ， 還 是 要 花 多 點 時 間 ， 走 得 偏 遠 一 些 。
我 們 越 爬 越 高 ， 過 了 一 座 山 峰 上 的 敵 樓 ， 之 後 城 牆 與 山 岩 融 為 一 體 ， 可 謂 山 即 是 牆 ， 牆 即 是 山 ， 爬 過 一 段 山 岩 後 ， 城 牆 再 次 出 現 ， 往 後 不 遠 ， 長 城 的 北 邊 有 一 道 比 較 完 整 的 城 牆 ， 方 型 的 箭 洞 沿 著 城 牆 一 個 接 一 個 的 排 列 著 ， 寒 冷 的 北 風 呼 呼 地 從 箭 洞 吹 進 來 。 再 前 行 不 遠 ， 便 出 現 一 排 排 與 城 牆 垂 直 的 障 牆 ， 障 牆 有 上 下 兩 個 箭 洞 ， 這 些 障 牆 的 作 用 是 萬 一 敵 軍 攻 上 了 長 城 ， 守 軍 依 然 可 以 靠 障 牆 掩 護 繼 續 作 戰 。
經 過 千 辛 萬 苦 ， 走 過 了 東 段 長 城 的 第 十 二 道 敵 樓 ， 終 於 來 到 了 此 段 的 終 點 ， 有 一 道 欄 杆 把 前 路 欄 住 了 ， 前 面 的 長 城 因 為 太 過 險 要 ， 所 以 不 對 遊 客 開 放 ， 違 例 超 越 每 人 罰 款 二 百 大 元 。 只 見 前 面 的 山 峰 扁 狹 陡 峭 ， 長 城 到 此 只 能 由 原 本 寬 四 五 公 尺 的 闊 牆 變 成 一 道 窄 牆 ， 鋸 齒 般 的 階 級 沿 陡 峻 的 山 脊 而 上 ， 直 沖 山 頂 。 這 就 是 司 馬 台 長 城 中 最 險 要 的 一 段 ， 從 前 有 遊 人 冒 險 攀 爬 ， 失 足 跌 死 的 不 計 其 數 ， 所 以 近 年 景 區 把 這 段 長 城 封 閉 了 ， 甚 為 可 惜 。
我 們 從 山 腳 下 爬 上 來 也 如 斯 辛 苦 ， 可 想 當 年 修 築 長 城 的 艱 辛 ， 長 城 的 確 是 項 人 類 歷 史 上 偉 大 的 工 程 。 自 春 秋 戰 國 以 來 ， 中 國 歷 代 多 有 修 築 長 城 ， 其 中 漢 、 明 兩 朝 修 築 的 規 模 最 大 ， 漢 朝 防 匈 奴 ， 明 朝 防 蒙 、 滿 。 漢 長 城 因 年 代 久 遠 ， 如 今 已 經 嚴 重 破 損 了 ， 現 存 的 多 是 明 長 城 。 明 朝 永 樂 年 間 ， 京 城 從 南 京 搬 往 北 京 ， 因 為 京 城 接 近 邊 疆 ， 所 以 把 北 京 周 圍 的 長 城 修 築 得 又 大 又 高 又 堅 固 ， 就 連 眼 前 的 弧 峰 也 不 放 過 ， 始 終 要 修 一 道 窄 牆 跨 越 這 山 峰 ， 以 確 保 沒 有 一 絲 空 隙 可 以 讓 敵 人 有 機 可 乘 。 直 到 現 在 ， 北 京 市 郊 和 河 北 省 內 的 長 城 都 保 存 得 比 較 好 ， 又 因 境 內 山 巒 起 伏 連 綿 ， 所 以 長 城 也 更 有 氣 勢 。 可 惜 長 城 修 得 再 堅 固 也 保 護 不 了 大 明 王 朝 ， 因 為 明 朝 覆 亡 是 官 迫 民 反 ， 「 農 民 革 命 軍 」 首 領 李 自 成 攻 陷 北 京 ， 迫 得 崇 禎 自 縊 ， 後 來 吳 三 桂 大 開 城 門 引 清 兵 入 關 ， 明 朝 是 亡 在 自 己 人 手 裡 。
我 站 在 山 嶺 上 向 西 邊 遙 望 ， 長 城 在 山 脊 之 上 隨 山 勢 起 伏 盤 桓 ， 連 綿 無 盡 ， 經 河 北 、 山 西 、 陝 西 、 寧 夏 、 甘 肅 ， 直 至 嘉 峪 關 。 多 年 前 我 在 長 城 西 面 的 盡 頭 嘉 峪 關 向 東 遙 望 ， 那 座 荒 漠 上 的 關 城 出 奇 地 雄 偉 ， 關 內 綠 樹 林 蔭 ， 關 外 一 片 荒 涼 ， 時 隔 多 年 依 然 歷 歷 在 目 。 如 今 我 在 長 城 的 東 面 向 西 回 望 ， 我 想 如 果 沿 著 長 城 ， 把 長 城 默 默 守 護 著 的 山 河 都 走 一 遍 ， 那 會 是 一 趟 怎 樣 的 旅 程 呢 ？
就 在 此 時 ， 有 兩 個 女 遊 客 也 來 到 了 終 點 ， 但 她 們 竟 無 視 景 區 的 規 例 ， 跨 過 欄 杆 向 那 窄 牆 險 峰 走 去 ， 不 多 久 兩 位 管 理 員 大 叔 立 即 走 上 山 追 截 ， 把 她 們 找 了 回 來 ， 最 後 她 們 有 沒 有 被 罰 款 每 人 二 百 元 便 不 得 而 知 了 。 在 此 逗 留 了 一 會 便 沿 路 回 去 ， 上 山 容 易 落 山 難 ， 回 去 時 也 要 步 步 為 營 。 走 了 半 個 多 小 時 便 回 到 了 山 谷 ， 因 為 時 候 不 早 了 ， 只 好 放 棄 爬 西 段 的 長 城 ， 沿 路 返 回 景 區 出 口 。
到 了 景 區 外 ， 那 包 車 司 機 焦 急 地 守 候 著 ， 我 交 還 了 車 匙 ， 便 開 車 回 去 。 在 路 上 ， 斜 陽 穿 過 路 旁 排 列 得 整 齊 一 致 的 白 楊 樹 照 射 出 來 ， 把 天 空 染 紅 了 一 片 ， 顯 份 外 淒 美 。 回 到 密 雲 客 運 站 已 是 五 時 多 ， 下 車 時 那 司 機 不 知 說 因 甚 麼 原 因 要 多 收 我 們 五 塊 錢 ， 剛 好 有 輛 回 北 京 的 大 巴 要 開 車 ， 於 是 也 就 算 了 ， 不 與 他 繼 續 糾 纏 。
在 車 上 小 睡 一 會 ， 兩 個 小 時 候 到 了 東 直 門 ， 我 們 往 南 面 走 去 ， 不 多 久 便 到 了 東 直 門 內 大 街 。 街 道 兩 旁 都 是 食 肆 餐 館 ， 每 家 店 舖 都 張 燈 結 綵 ， 服 務 員 都 在 門 外 拉 客 。 我 們 行 了 很 久 ， 發 覺 當 中 大 多 店 舖 都 是 吃 火 鍋 的 ， 可 能 現 在 是 寒 冬 的 關 係 吧 ， 最 後 我 們 選 了 間 門 面 比 較 平 凡 的 鹵 肉 店 ， 原 來 店 內 光 顧 的 客 人 也 很 多 。 我 們 點 了 個 鹵 雜 肉 、 爆 肚 、 羊 肉 鍋 、 五 香 魚 和 炒 飯 ， 那 鹵 雜 肉 和 爆 肚 也 很 有 特 色 ， 那 五 香 魚 也 很 香 脆 ， 但 炒 飯 卻 普 通 了 一 些 ， 比 中 午 在 吃 的 那 個 農 家 菜 炒 飯 還 要 差 。
不 經 不 覺 ， 又 是 這 次 遊 程 的 最 後 一 夜 ， 入 夜 後 的 北 京 亦 已 悄 然 平 靜 下 來 ， 街 道 上 冷 冷 清 清 ， 寒 風 颯 颯 。 我 在 寒 夜 中 帶 著 疲 累 的 身 軀 回 去 ， 在 地 鐵 站 月 台 的 燈 箱 看 到 了 黎 明 北 京 演 唱 會 的 廣 告 ， 票 價 由 一 千 五 百 八 十 至 六 百 八 十 不 等 ， 也 有 四 百 八 十 至 一 百 八 十 的 普 通 票 。 在 香 港 ， 六 百 元 一 張 演 唱 會 門 票 已 經 算 是 很 貴 的 了 ， 在 北 京 最 貴 可 以 賣 千 多 元 ， 原 來 北 京 人 的 錢 真 的 比 香 港 人 易 賺 得 多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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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 天 約 好 了 香 港 女 孩 去 長 城 ， 早 上 七 時 半 在 旅 館 大 堂 集 合 。 時 候 到 了 卻 不 見 香 港 女 孩 ， 以 為 她 爽 約 ， 反 而 老 闆 卻 一 早 在 大 堂 坐 鎮 了 。 老 闆 知 道 我 們 要 去 司 馬 台 長 城 ， 既 耐 心 又 詳 細 地 講 解 了 交 通 和 包 車 的 情 況 ， 不 一 會 香 港 女 孩 現 身 了 ， 於 是 便 一 起 乘 地 鐵 往 東 直 門 的 公 交 車 站 。
這 天 是 星 期 一 ， 路 上 都 是 上 班 上 學 的 市 民 ， 各 人 都 行 色 匆 匆 。 到 了 東 直 門 ， 在 路 邊 有 一 檔 賣 「 蛋 皮 包 卜 卜 脆 」 的 流 動 攤 檔 ， 於 是 買 了 一 個 當 早 餐 ， 味 道 也 不 錯 。 我 們 瞧 那 在 大 路 旁 的 公 交 車 站 走 去 ， 這 車 站 不 見 有 前 往 密 雲 縣 的 車 ， 經 一 位 大 嬸 指 點 後 才 發 現 原 來 橫 街 內 還 有 幾 個 車 站 。 在 橫 街 裡 終 於 找 到 了 車 站 ， 站 內 有 個 大 堂 ， 內 裡 又 暗 又 髒 ， 穿 過 了 大 堂 便 直 接 上 車 ， 剛 巧 有 輛 去 密 雲 縣 的 大 巴 ， 車 廂 出 奇 地 簇 新 整 潔 ， 上 了 車 不 一 會 便 發 車 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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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北京市效路旁的大樹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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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曠野上排列整齊的樹木 |
汽 車 在 市 區 內 塞 塞 停 停 ， 之 後 駛 出 了 市 中 心 ， 到 了 城 郊 ， 馬 路 兩 旁 都 是 一 排 排 高 大 的 白 楊 樹 ， 密 密 麻 麻 的 ， 光 禿 禿 的 樹 枝 在 空 中 互 相 交 錯 糾 纏 ， 就 像 一 道 道 大 籬 笆 。 在 車 上 香 港 女 孩 提 到 了 這 次 旅 行 的 經 歷 ， 她 亦 是 趁 聖 誕 節 假 期 出 遊 ， 這 是 她 第 一 次 獨 自 自 由 行 ， 可 幸 在 途 中 得 到 不 少 貴 人 幫 忙 。 她 乘 火 車 到 北 京 ， 在 車 上 認 識 了 一 位 北 京 女 孩 ， 到 了 北 京 之 後 那 女 孩 還 親 自 駕 車 載 她 到 什 剎 海 的 青 年 旅 館 。 在 平 安 夜 那 晚 旅 館 老 闆 請 她 到 什 剎 海 的 高 格 調 酒 巴 慶 祝 聖 誕 ， 她 還 與 老 闆 和 老 闆 娘 到 前 海 溜 冰 ， 真 的 可 謂 奇 遇 甚 多 。 這 亦 使 我 想 起 了 那 年 的 情 人 節 那 次 獨 自 往 雲 南 浪 蕩 遊 歷 的 日 子 ， 在 途 中 遇 到 的 人 和 事 也 依 然 歷 歷 在 目 ， 大 概 每 次 獨 自 闖 蕩 都 會 是 一 次 難 忘 的 旅 程 吧 。
車 上 有 兩 個 鬼 佬 ， 其 中 一 個 會 說 普 通 話 ， 他 可 能 見 我 們 像 遊 客 ， 便 問 我 們 是 否 去 司 馬 台 長 城 ， 我 們 起 初 以 為 他 們 也 是 去 長 城 的 遊 客 ， 但 那 鬼 佬 說 他 們 以 前 已 經 去 過 金 山 嶺 長 城 ， 那 些 包 車 司 機 見 他 是 外 國 人 ， 便 開 天 殺 價 說 要 包 車 去 金 山 嶺 要 每 人 一 百 元 ， 他 還 提 醒 我 們 不 要 受 騙 。 個 多 小 時 後 便 到 了 密 雲 ， 這 裡 是 個 新 城 ， 市 內 的 建 築 都 比 較 新 ， 在 馬 路 交 匯 處 的 中 央 建 有 一 段 假 長 城 共 遊 人 玩 樂 。 在 市 內 再 多 行 半 個 小 時 後 ， 終 於 到 了 終 點 站 。 我 們 一 下 車 便 有 個 包 車 司 機 走 過 來 拉 客 ， 包 一 輛 麵 包 車 要 一 百 五 十 元 ， 後 來 講 至 一 百 四 十 元 ， 雖 然 我 覺 得 有 點 貴 ， 但 因 為 不 想 糾 纏 下 去 ， 最 後 也 就 算 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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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司馬台的農村，樹梢上有很多鳥巢 |
汽 車 往 郊 區 駛 去 ， 公 路 兩 邊 都 是 黃 黃 褐 褐 的 農 田 ， 一 片 肅 殺 景 象 。 差 不 多 一 個 小 時 車 程 便 到 了 司 馬 台 長 城 景 區 。 時 近 中 午 ， 司 機 問 我 們 要 不 要 吃 午 飯 ， 我 們 正 想 先 吃 點 東 西 才 去 爬 長 城 ， 於 是 司 機 便 在 景 區 入 口 附 近 的 一 間 農 家 菜 館 停 車 。 農 戶 的 房 子 裡 的 牆 壁 都 貼 滿 了 毛 主 席 的 海 報 ， 屋 外 那 籠 子 裡 養 了 一 頭 很 肥 的 大 肥 豬 。 我 們 點 了 個 炒 飯 、 炒 菜 和 青 菜 豆 腐 湯 ， 那 飯 炒 得 不 錯 ， 頗 有 水 準 ， 但 炒 菜 卻 嫌 油 多 了 些 。 這 餐 普 普 通 通 的 午 餐 也 要 六 十 元 ， 以 一 般 農 家 菜 的 標 準 來 說 是 比 較 貴 的 。 吃 完 飯 便 去 登 長 城 ， 那 司 機 在 入 口 外 面 等 待 ， 卻 要 先 收 三 分 二 車 資 ， 他 說 怕 我 們 遊 完 長 城 後 跑 掉 了 ， 所 以 小 收 一 點 也 不 行 ， 同 時 他 亦 把 車 匙 交 給 我 保 管 以 作 抵 押 。 我 把 車 匙 袋 好 ， 卻 怕 爬 長 城 時 不 小 心 丟 了 ， 心 理 壓 力 很 大 。
在 售 票 處 買 了 票 便 往 長 城 進 發 ， 先 經 過 一 個 水 庫 ， 然 後 有 一 條 小 徑 緩 緩 通 往 山 上 的 長 城 ， 小 徑 上 有 三 數 個 售 賣 紀 念 品 的 村 婦 。 在 山 腳 抬 頭 往 上 望 ， 驚 見 那 山 嶺 就 似 懸 崖 般 險 峻 ， 那 山 峰 像 刀 片 一 樣 的 薄 ， 高 底 錯 落 有 如 鋸 齒 ， 而 在 山 嶺 之 上 又 隱 隱 約 約 地 生 出 一 段 城 牆 ， 每 個 山 峰 都 有 突 出 的 敵 樓 ， 互 相 呼 應 ， 在 地 上 遠 觀 山 上 的 長 城 已 經 叫 人 嘆 為 觀 止 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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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從山下仰望司馬台長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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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山峰高低錯落，陡峻險要 |
行 了 十 多 分 鐘 ， 便 到 了 位 於 山 谷 裡 的 長 城 ， 司 馬 台 長 城 分 東 西 兩 段 ， 中 央 被 一 個 水 庫 分 隔 ， 在 山 谷 之 中 的 一 段 長 城 被 拆 毀 以 興 建 水 庫 ， 東 西 兩 段 長 城 就 由 一 條 吊 橋 連 接 。 司 馬 台 長 城 的 西 段 與 金 山 嶺 長 城 相 連 ， 而 東 段 的 長 城 則 比 較 險 要 ， 我 們 時 間 有 限 ， 所 以 向 東 段 長 城 進 發 。
才 步 上 城 牆 ， 司 馬 台 長 城 便 立 即 給 我 們 一 個 下 馬 威 ， 眼 前 的 長 城 又 陡 又 斜 ， 看 上 去 斜 度 差 不 多 有 四 十 五 度 。 地 台 是 由 扁 平 而 光 滑 的 磚 塊 築 成 的 台 階 ， 雖 然 經 過 歲 月 的 摧 殘 ， 顯 得 有 些 參 差 ， 但 大 致 上 還 很 堅 固 齊 整 ， 城 牆 兩 邊 是 一 凹 一 凸 的 垛 口 ， 垛 口 有 些 殘 破 ， 有 些 城 磚 脫 落 了 。 好 不 容 易 走 到 了 山 崗 上 的 敵 樓 ， 敵 樓 外 部 有 點 兒 破 落 ， 但 內 部 卻 還 算 是 很 完 好 ， 敵 樓 由 多 根 磚 柱 支 撐 ， 樓 頂 為 磚 砌 穹 頂 ， 每 面 的 外 牆 都 有 箭 窗 ， 設 計 精 巧 。 這 些 敵 樓 是 用 作 存 放 糧 草 和 武 器 ， 又 可 讓 士 兵 駐 守 ， 這 種 敵 樓 看 似 普 通 ， 原 來 是 明 朝 名 將 戚 繼 光 首 創 設 計 的 。
過 了 敵 樓 ， 城 牆 算 是 平 緩 了 些 ， 但 兩 面 的 垛 口 經 已 殘 破 無 蹤 ， 缺 小 了 兩 邊 的 垛 口 作 護 欄 ， 人 便 只 能 在 四 五 公 尺 寬 的 城 上 往 上 爬 ， 要 非 常 小 心 ， 萬 一 走 近 了 城 牆 的 邊 緣 而 又 不 慎 失 足 ， 那 便 真 是 一 失 足 成 千 古 恨 ， 直 墮 山 下 的 懸 崖 。 行 了 不 久 ， 便 又 到 了 另 一 個 敵 樓 ， 這 個 敵 樓 的 頂 層 還 建 有 多 一 層 樓 台 ， 非 常 特 別 ， 可 惜 那 上 層 的 樓 台 已 經 損 毀 了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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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司馬台西段長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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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陡斜的階梯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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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每個山峰都有高大的敵樓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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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敵樓內部全為磚砌，結構良好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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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箭窗外的風光 |
走 過 比 較 平 緩 的 一 段 的 長 城 後 ， 接 著 的 城 牆 又 是 非 常 的 陡 斜 。 我 邊 爬 邊 氣 喘 ， 面 前 是 無 盡 的 陡 峭 城 牆 ， 但 只 要 回 首 一 望 ， 身 後 只 見 連 綿 無 盡 的 山 巒 ， 那 長 城 屹 立 盤 踞 在 山 嶺 之 巔 ， 彎 彎 曲 曲 ， 上 上 落 落 ， 蜿 蜒 千 里 ， 在 陽 光 的 照 射 下 特 別 耀 眼 ， 由 近 至 遠 ， 直 至 消 失 在 視 線 之 中 ， 真 不 能 不 驚 嘆 那 種 盤 繞 萬 里 山 河 的 氣 勢 。 山 嶺 上 的 長 城 南 面 是 北 京 市 密 雲 縣 ， 北 面 就 是 河 北 省 了 ， 只 見 河 北 省 的 山 岳 一 望 無 際 ， 在 山 腳 下 有 一 片 小 小 的 平 地 上 有 一 條 小 村 落 。
往 後 的 城 牆 好 像 越 來 越 殘 破 ， 馬 道 上 的 磚 塊 都 脫 落 破 損 了 ， 野 草 在 城 牆 上 肆 意 生 長 。 雖 然 如 此 ， 但 長 城 其 實 也 修 築 得 十 分 精 細 ， 我 發 現 城 牆 上 每 隔 十 公 尺 左 右 便 築 有 一 條 收 集 雨 水 的 淺 槽 ， 再 引 至 城 牆 兩 邊 的 排 水 口 ， 可 見 當 年 長 城 的 設 計 者 考 慮 周 詳 ， 可 謂 一 絲 不 苟 。 我 底 頭 細 看 路 上 的 磚 頭 ， 發 現 每 塊 城 磚 都 印 有 「 萬 歷 伍 年 石 塘 路 」 的 字 樣 ， 原 來 這 段 長 城 是 於 明 朝 萬 歷 五 年 修 建 的 ， 距 今 四 百 多 年 ， 我 就 在 四 百 年 的 歷 史 上 爬 行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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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城牆依然高聳，紋理分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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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每塊磚頭都印有字樣，一絲不苟 |
眺 望 長 城 外 起 伏 連 綿 的 山 巒 ， 我 不 禁 想 起 了 那 首 《 長 城 謠 》 ： 「 萬 里 長 城 萬 里 長 ， 長 城 外 面 是 故 鄉 … … 自 從 大 亂 平 地 起 ， 姦 淫 擄 掠 苦 難 當 … … 」 。 很 多 人 都 以 為 長 城 的 刀 光 血 戰 都 是 遠 古 之 前 的 事 了 ， 有 誰 又 會 想 到 千 多 年 來 長 城 一 直 守 衛 著 家 國 山 河 呢 。 七 十 四 年 前 的 九 月 十 八 日 ， 日 寇 侵 我 東 北 ， 蔣 介 石 下 令 不 作 抵 抗 ， 東 三 省 旋 即 淪 陷 ， 多 少 難 民 流 離 失 所 ， 紛 紛 逃 進 關 內 ， 所 以 有 了 這 首 《 長 城 謠 》 。 兩 年 之 後 ， 日 寇 再 度 南 侵 ， 攻 陷 承 德 之 後 ， 日 寇 直 撲 古 北 口 長 城 ， 當 年 守 軍 在 司 馬 台 、 金 山 嶺 和 古 北 口 長 城 佈 防 ， 與 日 寇 展 開 激 戰 ， 守 軍 戰 士 死 傷 無 數 ， 長 城 防 線 最 終 失 陷 ， 蔣 公 遣 使 議 和 ， 簽 了 《 塘 沽 協 定 》 。 司 馬 台 長 城 在 山 峰 上 屹 立 了 四 百 多 年 ， 受 盡 戰 火 的 無 情 摧 殘 ， 至 今 雖 有 破 損 ， 依 然 堅 毅 地 盤 踞 山 巔 之 上 ， 繼 續 默 默 地 守 望 著 這 片 大 地 。
司 馬 台 的 名 聲 比 不 上 八 達 嶺 ， 遊 客 不 多 ， 其 中 大 半 都 是 鬼 佬 ， 但 也 有 一 家 老 少 來 遊 覽 的 ， 途 中 遇 到 一 位 回 程 老 婆 婆 ， 真 不 得 不 佩 服 老 人 家 的 毅 力 。 那 三 數 個 售 賣 紀 念 品 的 小 販 ， 也 可 能 因 為 遊 客 太 少 了 ， 都 顯 得 沒 精 打 采 的 。 論 交 通 和 旅 遊 設 施 ， 八 達 嶺 長 城 無 疑 是 比 較 方 便 ， 但 亦 因 為 方 便 ， 所 以 遊 人 也 多 ， 而 且 八 達 嶺 長 城 經 過 了 大 規 模 修 復 ， 反 而 喪 失 了 原 來 的 韻 味 ， 所 以 要 看 真 實 的 長 城 ， 還 是 要 花 多 點 時 間 ， 走 得 偏 遠 一 些 。
我 們 越 爬 越 高 ， 過 了 一 座 山 峰 上 的 敵 樓 ， 之 後 城 牆 與 山 岩 融 為 一 體 ， 可 謂 山 即 是 牆 ， 牆 即 是 山 ， 爬 過 一 段 山 岩 後 ， 城 牆 再 次 出 現 ， 往 後 不 遠 ， 長 城 的 北 邊 有 一 道 比 較 完 整 的 城 牆 ， 方 型 的 箭 洞 沿 著 城 牆 一 個 接 一 個 的 排 列 著 ， 寒 冷 的 北 風 呼 呼 地 從 箭 洞 吹 進 來 。 再 前 行 不 遠 ， 便 出 現 一 排 排 與 城 牆 垂 直 的 障 牆 ， 障 牆 有 上 下 兩 個 箭 洞 ， 這 些 障 牆 的 作 用 是 萬 一 敵 軍 攻 上 了 長 城 ， 守 軍 依 然 可 以 靠 障 牆 掩 護 繼 續 作 戰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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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單邊牆上排列了箭洞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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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城牆越來越破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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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司馬台長城東段的最後一個對外開放的敵樓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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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一排排如骨牌的障牆 |
經 過 千 辛 萬 苦 ， 走 過 了 東 段 長 城 的 第 十 二 道 敵 樓 ， 終 於 來 到 了 此 段 的 終 點 ， 有 一 道 欄 杆 把 前 路 欄 住 了 ， 前 面 的 長 城 因 為 太 過 險 要 ， 所 以 不 對 遊 客 開 放 ， 違 例 超 越 每 人 罰 款 二 百 大 元 。 只 見 前 面 的 山 峰 扁 狹 陡 峭 ， 長 城 到 此 只 能 由 原 本 寬 四 五 公 尺 的 闊 牆 變 成 一 道 窄 牆 ， 鋸 齒 般 的 階 級 沿 陡 峻 的 山 脊 而 上 ， 直 沖 山 頂 。 這 就 是 司 馬 台 長 城 中 最 險 要 的 一 段 ， 從 前 有 遊 人 冒 險 攀 爬 ， 失 足 跌 死 的 不 計 其 數 ， 所 以 近 年 景 區 把 這 段 長 城 封 閉 了 ， 甚 為 可 惜 。
我 們 從 山 腳 下 爬 上 來 也 如 斯 辛 苦 ， 可 想 當 年 修 築 長 城 的 艱 辛 ， 長 城 的 確 是 項 人 類 歷 史 上 偉 大 的 工 程 。 自 春 秋 戰 國 以 來 ， 中 國 歷 代 多 有 修 築 長 城 ， 其 中 漢 、 明 兩 朝 修 築 的 規 模 最 大 ， 漢 朝 防 匈 奴 ， 明 朝 防 蒙 、 滿 。 漢 長 城 因 年 代 久 遠 ， 如 今 已 經 嚴 重 破 損 了 ， 現 存 的 多 是 明 長 城 。 明 朝 永 樂 年 間 ， 京 城 從 南 京 搬 往 北 京 ， 因 為 京 城 接 近 邊 疆 ， 所 以 把 北 京 周 圍 的 長 城 修 築 得 又 大 又 高 又 堅 固 ， 就 連 眼 前 的 弧 峰 也 不 放 過 ， 始 終 要 修 一 道 窄 牆 跨 越 這 山 峰 ， 以 確 保 沒 有 一 絲 空 隙 可 以 讓 敵 人 有 機 可 乘 。 直 到 現 在 ， 北 京 市 郊 和 河 北 省 內 的 長 城 都 保 存 得 比 較 好 ， 又 因 境 內 山 巒 起 伏 連 綿 ， 所 以 長 城 也 更 有 氣 勢 。 可 惜 長 城 修 得 再 堅 固 也 保 護 不 了 大 明 王 朝 ， 因 為 明 朝 覆 亡 是 官 迫 民 反 ， 「 農 民 革 命 軍 」 首 領 李 自 成 攻 陷 北 京 ， 迫 得 崇 禎 自 縊 ， 後 來 吳 三 桂 大 開 城 門 引 清 兵 入 關 ， 明 朝 是 亡 在 自 己 人 手 裡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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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薄薄的城牆跨越山峰，觸目驚心 |
我 站 在 山 嶺 上 向 西 邊 遙 望 ， 長 城 在 山 脊 之 上 隨 山 勢 起 伏 盤 桓 ， 連 綿 無 盡 ， 經 河 北 、 山 西 、 陝 西 、 寧 夏 、 甘 肅 ， 直 至 嘉 峪 關 。 多 年 前 我 在 長 城 西 面 的 盡 頭 嘉 峪 關 向 東 遙 望 ， 那 座 荒 漠 上 的 關 城 出 奇 地 雄 偉 ， 關 內 綠 樹 林 蔭 ， 關 外 一 片 荒 涼 ， 時 隔 多 年 依 然 歷 歷 在 目 。 如 今 我 在 長 城 的 東 面 向 西 回 望 ， 我 想 如 果 沿 著 長 城 ， 把 長 城 默 默 守 護 著 的 山 河 都 走 一 遍 ， 那 會 是 一 趟 怎 樣 的 旅 程 呢 ？
就 在 此 時 ， 有 兩 個 女 遊 客 也 來 到 了 終 點 ， 但 她 們 竟 無 視 景 區 的 規 例 ， 跨 過 欄 杆 向 那 窄 牆 險 峰 走 去 ， 不 多 久 兩 位 管 理 員 大 叔 立 即 走 上 山 追 截 ， 把 她 們 找 了 回 來 ， 最 後 她 們 有 沒 有 被 罰 款 每 人 二 百 元 便 不 得 而 知 了 。 在 此 逗 留 了 一 會 便 沿 路 回 去 ， 上 山 容 易 落 山 難 ， 回 去 時 也 要 步 步 為 營 。 走 了 半 個 多 小 時 便 回 到 了 山 谷 ， 因 為 時 候 不 早 了 ， 只 好 放 棄 爬 西 段 的 長 城 ， 沿 路 返 回 景 區 出 口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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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向西遙望，山巒起伏無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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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斜陽下的司馬台長城 |
到 了 景 區 外 ， 那 包 車 司 機 焦 急 地 守 候 著 ， 我 交 還 了 車 匙 ， 便 開 車 回 去 。 在 路 上 ， 斜 陽 穿 過 路 旁 排 列 得 整 齊 一 致 的 白 楊 樹 照 射 出 來 ， 把 天 空 染 紅 了 一 片 ， 顯 份 外 淒 美 。 回 到 密 雲 客 運 站 已 是 五 時 多 ， 下 車 時 那 司 機 不 知 說 因 甚 麼 原 因 要 多 收 我 們 五 塊 錢 ， 剛 好 有 輛 回 北 京 的 大 巴 要 開 車 ， 於 是 也 就 算 了 ， 不 與 他 繼 續 糾 纏 。
在 車 上 小 睡 一 會 ， 兩 個 小 時 候 到 了 東 直 門 ， 我 們 往 南 面 走 去 ， 不 多 久 便 到 了 東 直 門 內 大 街 。 街 道 兩 旁 都 是 食 肆 餐 館 ， 每 家 店 舖 都 張 燈 結 綵 ， 服 務 員 都 在 門 外 拉 客 。 我 們 行 了 很 久 ， 發 覺 當 中 大 多 店 舖 都 是 吃 火 鍋 的 ， 可 能 現 在 是 寒 冬 的 關 係 吧 ， 最 後 我 們 選 了 間 門 面 比 較 平 凡 的 鹵 肉 店 ， 原 來 店 內 光 顧 的 客 人 也 很 多 。 我 們 點 了 個 鹵 雜 肉 、 爆 肚 、 羊 肉 鍋 、 五 香 魚 和 炒 飯 ， 那 鹵 雜 肉 和 爆 肚 也 很 有 特 色 ， 那 五 香 魚 也 很 香 脆 ， 但 炒 飯 卻 普 通 了 一 些 ， 比 中 午 在 吃 的 那 個 農 家 菜 炒 飯 還 要 差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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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爆肚、鹵雜碎、五香魚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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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黎明真會賺錢 |
不 經 不 覺 ， 又 是 這 次 遊 程 的 最 後 一 夜 ， 入 夜 後 的 北 京 亦 已 悄 然 平 靜 下 來 ， 街 道 上 冷 冷 清 清 ， 寒 風 颯 颯 。 我 在 寒 夜 中 帶 著 疲 累 的 身 軀 回 去 ， 在 地 鐵 站 月 台 的 燈 箱 看 到 了 黎 明 北 京 演 唱 會 的 廣 告 ， 票 價 由 一 千 五 百 八 十 至 六 百 八 十 不 等 ， 也 有 四 百 八 十 至 一 百 八 十 的 普 通 票 。 在 香 港 ， 六 百 元 一 張 演 唱 會 門 票 已 經 算 是 很 貴 的 了 ， 在 北 京 最 貴 可 以 賣 千 多 元 ， 原 來 北 京 人 的 錢 真 的 比 香 港 人 易 賺 得 多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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